雪莉長袍飛舞、貓頭鷹夜鳴
Author 母雞
雪莉走在長長的廊道上,一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避開管理員馬庫斯先生以及任何可能會在半夜出來遊蕩的教授。尤其是那個教天文學的瑪爾濟斯教授(討厭他的學生們偷偷給他取的綽號,好像是麻瓜們會養的一種狗),他特別喜歡在夜晚出來看星星。而雪莉特別討厭他。她覺得教授大概也不喜歡他,每次都一臉深沉地瞪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滋滋燃著的火把透著微微的亮光,映在她臉上明滅著矇矓的、泛著橘紅的陰影。
她的長袍被一陣風掀起,布料底下隱隱響起清脆悅耳的玻璃碰撞聲,叮叮咚咚地,令人聯想到金黃色、泛著暖意的奶油啤酒。雪莉連忙將手伸進口袋裡扶住瓶口,並警惕地確認周圍有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還好這條走廊罕見地一個畫框也沒有。她閃身將自己縮進了較為陰暗的牆角,將瓶子拿出來湊到眼前,並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確認瓶口的封蠟。
好險。毒藥沒有灑出來。
帶點螢光綠色澤的、透明的毒藥。和奶油啤酒截然相反的存在。
藥沒有特殊的名字,是雪莉自己發明的。作法其實很簡單,跟一死活飲水很像(雪莉永遠無法理解這麼簡單的魔藥為何是超勞巫測的課程),但只要更改其中的幾個步驟,這個魔藥便會讓你永遠睡著。不能在羅索教授的課上作,所以她總是在晚餐時間胡亂往嘴裡塞幾個餡餅,然後跑回空無一人的史萊哲林交誼廳調制魔藥。在放入瞌睡豆後多加兩滴水蛭汁,改成順時鐘七下後換成逆時針的一下。如果要讓它變得更完美則必須要用到一種特別強大的魔法物質。
血。
巫師或是女巫的、新鮮的血液。
很多人不知道,人血用得好的話,甚至能擁有比龍血還要強大的魔力。
她通常會割自己的血。雪莉的手腕內側有兩道猙獰的疤痕,暗紅色張牙舞爪地蟄伏在青白的皮膚上。她會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忘了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眼睛眨也不眨地用力劃下。銀白色的光弧與亮綠色的液體飛揚起,特別合襯史萊哲林的顏色。
雪莉的血是綠色的。難喝的包心菜湯的顏色,或者有點像魔蘋果的汁液。除了她自己和她那煩人的異母姐姐以外,雪莉從來就沒看過還有誰的血像她們一樣,那麼不像人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的父親從沒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植物,還偷偷因為植物不能上霍格華茲而難過很久──那時候她還記得難過是什麼感覺。
綠色的鮮血似乎有種與眾不同的魔力。接觸到氧氣的血如果沒有馬上攪拌會變成深綠色的,像是裝在大沙漏裡的那些綠寶石。雪莉總是覺得她的血像是與她不一樣的另一種生物,擁有自己的心搏與呼吸。她看著緩緩流淌的不自然的顏色,覺得他──或是他們──也在看著她。
但雪莉的血無疑很適合拿來製作魔藥。液體流出後凝聚成水滴,落到大釜裡會激起一陣白煙。這不是一個實體的觸覺,但總會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她試驗了許多次(或許這可以解釋的臉為何總是如此蒼白),發現她的血尤其適合製造出毒藥。
今天口袋裡的這兩瓶,是她上個月熬到現在所完成的新發明。
應該是成功品吧。她這麼想著,一邊穿過通往學校外頭的密道。
她沿著模糊的步道走,遠方的禁忌森林十分陰暗,是貓頭鷹活動的時刻,嗚鳴聲若有似無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出。半夜偷溜閒晃的女巫沒有驚動牠們,倒是有隻騎士墜鬼馬發現了不尋常的存在緩緩靠近了朝她走來,有點軟濕的鼻子頂了頂她的手臂,卻沒有發現可以入口的甜點而失望的離去。下午的傷現在已經在同一個地方結痂。
雪莉看著一節一節喀啦喀啦移動著的骨頭,以及癱軟在脊柱骨上的黑色翅膀,覺得這種生物真是不好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雪莉便看得見騎士墜鬼馬。也不是太久前發生的事吧,她問過父親,卻什麼訊息也沒有得知。似乎是有一段什麼過去被下了失憶咒硬生生抹去掉了,應該是二年級升三年級的事情。像是做了一個有點長的夢,一醒來她便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出現了不知名的很深的疤痕(就是她後來取血的地方),疤痕底下可以看見有個黑色的印子,散發出某種不詳的氣息。她有時候會夢見自己拿著短刀架在某個人的脖子上,然後魔杖閃出一道綠光,夢裡的手腕上還沒有任何疤痕,深色而模糊的印記蠕動著,然後世界突然暗了下來,什麼都看不到了。醒來以後鮮少有感情起伏的雪莉會突然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像是被一個搏格狠狠擊中胸口的感覺、或者是讓火蜥蜴的從心口上唰地一聲掃了過去,疼。然後眼淚就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感到悲傷。她想搞清楚自己的夢,但她翻遍了魔法書(甚至包括她那博學多聞的父親高高放在書架上的厚重的、沒有標題的書),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可以恢復記憶的符咒。
後來她開始自己發明魔藥,父親曾經對她說這很危險,好些充滿才華的巫師女巫就是因為錯的太厲害而永遠和世界告別,但她不管,甚至覺得就這樣死掉可能也沒什麼不好的。她本來就是一個覺得人生沒有什麼樂趣的人,看到姐姐那麼興致勃勃地對於什麼事都充滿幹勁這點覺得特別不能理解。多妮妲看不慣她這一點,總是對她碎念,說身為一個女巫可不能這樣。但她覺得煩。她很少感受到太多屬於「快樂」的情緒,即使她騎在掃帚上,手裡舉著紅色的快浮,看著底下一片歡聲雷動的墨綠色的時候也一樣。
但像夢裡那樣出現悲傷的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她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想起來,潛意識告訴她那是影響她整個人生的一個重要的轉捩點。但是魔藥調著調著總是會變成毒藥,然後她像是被蠱惑般總是會加入自己的血,看著亮綠色緩緩流入大釜裡總讓她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然後記憶這件事便似乎不在那麼重要了。
渾拼柳還是那麼地囂張跋扈。夜空是灰黑色的,帶點藍色的微光。深綠色的枝條猙獰地在冷冽的風中張牙舞爪面對所有不存在的威脅。他似乎是發現到了雪莉──她總是疑惑不過是棵樹,到底是怎麼注意到的──本來隨意朝向四周揮打的樹枝忽然就不懷好意地全都改成了同一個方向,卻因為雪莉站在攻擊範圍之外而只能煩躁地胡亂揮打,激起一陣枯葉四散亂舞。雪莉面無表情地剝掉飛到長袍上的落葉,一個揚手將匕首擲了出去。劍尖準確地刺進了幹上的樹瘤,渾拼柳像是被喊了聲「整整,石化」一樣,完全靜止不動了。半晌才看到最末梢輕輕晃了兩下。雪莉繞過底部粗壯的枝條,找到入口走了進去。
那是通往尖叫屋的密道。去年她們第一次被允許參觀活米村的時候幾個史萊哲林的女生硬是拉著雪莉走到尖叫屋的門前,一邊吃吃竊笑一邊用眼角瞟向沉默高聳的屋子,緊張的神色一目瞭然。雪莉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誰誰誰的男朋友跟人打賭去尖叫屋結果被嚇哭了的八卦一邊看向尖叫屋上頭油漆斑駁的屋頂,想著不知道羅布有沒有被亂七八糟的男人嚇到。
雪莉偷偷在尖叫屋養了一隻小寵物。是隻名叫羅布的三頭犬,父親在「那個暑假」送給她的禮物。本來是小小一隻,後來卻越養越大。霍格華茲不可能允許她養這樣的寵物在宿舍裡,只好把羅布偷偷藏到尖叫屋裡。
趴在紅色絲絨大床上的大狗一看到少女的到來便興奮地從床上一躍而下──因為床的彈簧已經鬆弛所以簡直像是跌了下來──激起一陣鋪天的灰塵。紅色的被子又下滑了一些,顏色早已褪成骯髒的紅褐色。三頭犬的三個頭將粗重的喘息變成了三重奏,尾巴開心搖晃幾乎要成了一個半圓,雪莉隨意拍了拍三個狗頭,拉過一張木製的椅子,椅墊的棉花已經綻開,變成灰糊糊的一團。她一坐下羅布便整隻趴在她的腳邊,三顆頭爭先恐後地搶著枕到雪莉的大腿上,最後每顆都心滿意足地分到一點點空間。雪莉一視同仁地環住三個脖子──其實這個動作有些困難──灰色的大狗便發出了滿足的哼聲,因為體型太過龐大聽起來反倒像是努吼似地。她一邊搔著粗糙的硬毛一邊露出了可以稱為開心的神色,開始跟狗講述今天的總總。這是自從身邊多了一隻大狗以後養成的習慣,而羅布彷彿聽得懂似地,三個頭晃來晃去。
聽說三頭蛇的三個腦袋分別有其掌管的不同思想,一個決策者一個批判者一個夢想者,不知道三頭犬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分工?雪莉一邊想,一邊又覺得羅布應該沒有這麼複雜的思緒,每個頭都一樣笨笨呆呆的很可愛。
不過如果每個頭都只需要煩惱一件事情,世界應該會更單純更快樂吧?她忍不住這麼想。如果連思考與情緒都能單一化的話,喜怒哀樂應該也可以變得更加簡單一些?如果沒有其他的情緒需要煩惱的話,生活──幸福應該就會簡單的多吧?
算了,現在這樣也不是不好。羅布打了一個大噴嚏,雪莉從長袍裡把裝著獨要的玻璃瓶又拿出來,叮叮咚咚敲打著不知名的旋律,看著逐漸闔上的六個眼睛,又看了看手腕內側嫣紅的傷疤,淡淡勾起了一抹微笑。
Author 母雞
雪莉走在長長的廊道上,一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地避開管理員馬庫斯先生以及任何可能會在半夜出來遊蕩的教授。尤其是那個教天文學的瑪爾濟斯教授(討厭他的學生們偷偷給他取的綽號,好像是麻瓜們會養的一種狗),他特別喜歡在夜晚出來看星星。而雪莉特別討厭他。她覺得教授大概也不喜歡他,每次都一臉深沉地瞪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滋滋燃著的火把透著微微的亮光,映在她臉上明滅著矇矓的、泛著橘紅的陰影。
她的長袍被一陣風掀起,布料底下隱隱響起清脆悅耳的玻璃碰撞聲,叮叮咚咚地,令人聯想到金黃色、泛著暖意的奶油啤酒。雪莉連忙將手伸進口袋裡扶住瓶口,並警惕地確認周圍有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還好這條走廊罕見地一個畫框也沒有。她閃身將自己縮進了較為陰暗的牆角,將瓶子拿出來湊到眼前,並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確認瓶口的封蠟。
好險。毒藥沒有灑出來。
帶點螢光綠色澤的、透明的毒藥。和奶油啤酒截然相反的存在。
藥沒有特殊的名字,是雪莉自己發明的。作法其實很簡單,跟一死活飲水很像(雪莉永遠無法理解這麼簡單的魔藥為何是超勞巫測的課程),但只要更改其中的幾個步驟,這個魔藥便會讓你永遠睡著。不能在羅索教授的課上作,所以她總是在晚餐時間胡亂往嘴裡塞幾個餡餅,然後跑回空無一人的史萊哲林交誼廳調制魔藥。在放入瞌睡豆後多加兩滴水蛭汁,改成順時鐘七下後換成逆時針的一下。如果要讓它變得更完美則必須要用到一種特別強大的魔法物質。
血。
巫師或是女巫的、新鮮的血液。
很多人不知道,人血用得好的話,甚至能擁有比龍血還要強大的魔力。
她通常會割自己的血。雪莉的手腕內側有兩道猙獰的疤痕,暗紅色張牙舞爪地蟄伏在青白的皮膚上。她會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忘了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眼睛眨也不眨地用力劃下。銀白色的光弧與亮綠色的液體飛揚起,特別合襯史萊哲林的顏色。
雪莉的血是綠色的。難喝的包心菜湯的顏色,或者有點像魔蘋果的汁液。除了她自己和她那煩人的異母姐姐以外,雪莉從來就沒看過還有誰的血像她們一樣,那麼不像人類。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們的父親從沒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很小很小的時候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植物,還偷偷因為植物不能上霍格華茲而難過很久──那時候她還記得難過是什麼感覺。
綠色的鮮血似乎有種與眾不同的魔力。接觸到氧氣的血如果沒有馬上攪拌會變成深綠色的,像是裝在大沙漏裡的那些綠寶石。雪莉總是覺得她的血像是與她不一樣的另一種生物,擁有自己的心搏與呼吸。她看著緩緩流淌的不自然的顏色,覺得他──或是他們──也在看著她。
但雪莉的血無疑很適合拿來製作魔藥。液體流出後凝聚成水滴,落到大釜裡會激起一陣白煙。這不是一個實體的觸覺,但總會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鋪天蓋地而來。她試驗了許多次(或許這可以解釋的臉為何總是如此蒼白),發現她的血尤其適合製造出毒藥。
今天口袋裡的這兩瓶,是她上個月熬到現在所完成的新發明。
應該是成功品吧。她這麼想著,一邊穿過通往學校外頭的密道。
她沿著模糊的步道走,遠方的禁忌森林十分陰暗,是貓頭鷹活動的時刻,嗚鳴聲若有似無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出。半夜偷溜閒晃的女巫沒有驚動牠們,倒是有隻騎士墜鬼馬發現了不尋常的存在緩緩靠近了朝她走來,有點軟濕的鼻子頂了頂她的手臂,卻沒有發現可以入口的甜點而失望的離去。下午的傷現在已經在同一個地方結痂。
雪莉看著一節一節喀啦喀啦移動著的骨頭,以及癱軟在脊柱骨上的黑色翅膀,覺得這種生物真是不好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雪莉便看得見騎士墜鬼馬。也不是太久前發生的事吧,她問過父親,卻什麼訊息也沒有得知。似乎是有一段什麼過去被下了失憶咒硬生生抹去掉了,應該是二年級升三年級的事情。像是做了一個有點長的夢,一醒來她便發現自己的手腕上出現了不知名的很深的疤痕(就是她後來取血的地方),疤痕底下可以看見有個黑色的印子,散發出某種不詳的氣息。她有時候會夢見自己拿著短刀架在某個人的脖子上,然後魔杖閃出一道綠光,夢裡的手腕上還沒有任何疤痕,深色而模糊的印記蠕動著,然後世界突然暗了下來,什麼都看不到了。醒來以後鮮少有感情起伏的雪莉會突然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像是被一個搏格狠狠擊中胸口的感覺、或者是讓火蜥蜴的從心口上唰地一聲掃了過去,疼。然後眼淚就毫無預警地落了下來。她不知道她為什麼會感到悲傷。她想搞清楚自己的夢,但她翻遍了魔法書(甚至包括她那博學多聞的父親高高放在書架上的厚重的、沒有標題的書),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可以恢復記憶的符咒。
後來她開始自己發明魔藥,父親曾經對她說這很危險,好些充滿才華的巫師女巫就是因為錯的太厲害而永遠和世界告別,但她不管,甚至覺得就這樣死掉可能也沒什麼不好的。她本來就是一個覺得人生沒有什麼樂趣的人,看到姐姐那麼興致勃勃地對於什麼事都充滿幹勁這點覺得特別不能理解。多妮妲看不慣她這一點,總是對她碎念,說身為一個女巫可不能這樣。但她覺得煩。她很少感受到太多屬於「快樂」的情緒,即使她騎在掃帚上,手裡舉著紅色的快浮,看著底下一片歡聲雷動的墨綠色的時候也一樣。
但像夢裡那樣出現悲傷的情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所以她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想起來,潛意識告訴她那是影響她整個人生的一個重要的轉捩點。但是魔藥調著調著總是會變成毒藥,然後她像是被蠱惑般總是會加入自己的血,看著亮綠色緩緩流入大釜裡總讓她有一種奇異的安心感。
然後記憶這件事便似乎不在那麼重要了。
渾拼柳還是那麼地囂張跋扈。夜空是灰黑色的,帶點藍色的微光。深綠色的枝條猙獰地在冷冽的風中張牙舞爪面對所有不存在的威脅。他似乎是發現到了雪莉──她總是疑惑不過是棵樹,到底是怎麼注意到的──本來隨意朝向四周揮打的樹枝忽然就不懷好意地全都改成了同一個方向,卻因為雪莉站在攻擊範圍之外而只能煩躁地胡亂揮打,激起一陣枯葉四散亂舞。雪莉面無表情地剝掉飛到長袍上的落葉,一個揚手將匕首擲了出去。劍尖準確地刺進了幹上的樹瘤,渾拼柳像是被喊了聲「整整,石化」一樣,完全靜止不動了。半晌才看到最末梢輕輕晃了兩下。雪莉繞過底部粗壯的枝條,找到入口走了進去。
那是通往尖叫屋的密道。去年她們第一次被允許參觀活米村的時候幾個史萊哲林的女生硬是拉著雪莉走到尖叫屋的門前,一邊吃吃竊笑一邊用眼角瞟向沉默高聳的屋子,緊張的神色一目瞭然。雪莉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誰誰誰的男朋友跟人打賭去尖叫屋結果被嚇哭了的八卦一邊看向尖叫屋上頭油漆斑駁的屋頂,想著不知道羅布有沒有被亂七八糟的男人嚇到。
雪莉偷偷在尖叫屋養了一隻小寵物。是隻名叫羅布的三頭犬,父親在「那個暑假」送給她的禮物。本來是小小一隻,後來卻越養越大。霍格華茲不可能允許她養這樣的寵物在宿舍裡,只好把羅布偷偷藏到尖叫屋裡。
趴在紅色絲絨大床上的大狗一看到少女的到來便興奮地從床上一躍而下──因為床的彈簧已經鬆弛所以簡直像是跌了下來──激起一陣鋪天的灰塵。紅色的被子又下滑了一些,顏色早已褪成骯髒的紅褐色。三頭犬的三個頭將粗重的喘息變成了三重奏,尾巴開心搖晃幾乎要成了一個半圓,雪莉隨意拍了拍三個狗頭,拉過一張木製的椅子,椅墊的棉花已經綻開,變成灰糊糊的一團。她一坐下羅布便整隻趴在她的腳邊,三顆頭爭先恐後地搶著枕到雪莉的大腿上,最後每顆都心滿意足地分到一點點空間。雪莉一視同仁地環住三個脖子──其實這個動作有些困難──灰色的大狗便發出了滿足的哼聲,因為體型太過龐大聽起來反倒像是努吼似地。她一邊搔著粗糙的硬毛一邊露出了可以稱為開心的神色,開始跟狗講述今天的總總。這是自從身邊多了一隻大狗以後養成的習慣,而羅布彷彿聽得懂似地,三個頭晃來晃去。
聽說三頭蛇的三個腦袋分別有其掌管的不同思想,一個決策者一個批判者一個夢想者,不知道三頭犬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分工?雪莉一邊想,一邊又覺得羅布應該沒有這麼複雜的思緒,每個頭都一樣笨笨呆呆的很可愛。
不過如果每個頭都只需要煩惱一件事情,世界應該會更單純更快樂吧?她忍不住這麼想。如果連思考與情緒都能單一化的話,喜怒哀樂應該也可以變得更加簡單一些?如果沒有其他的情緒需要煩惱的話,生活──幸福應該就會簡單的多吧?
算了,現在這樣也不是不好。羅布打了一個大噴嚏,雪莉從長袍裡把裝著獨要的玻璃瓶又拿出來,叮叮咚咚敲打著不知名的旋律,看著逐漸闔上的六個眼睛,又看了看手腕內側嫣紅的傷疤,淡淡勾起了一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