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判官以外的出路
Author 弦切
「布列依斯,你的藥草學報告好了?你是怎麼處理抗辨識性那裡的,書上說得有夠模糊的。」
「我在那本《大釜裡的的東南亞雨林動植物》有看到比較詳細的說明,你找找看吧。」
歐米道了聲謝後就在布列依斯找來的參考用書間點揀了起來,布列依斯放下剛剛完成的報告,決定再去找些可能用得上的書。其實他也懷疑這樣盲目地翻找能有多少幫助,然而每一次的落空後他總試著寬慰自己說,或許這表示離答案又近了一點。
布列依斯穿越一群埋首苦讀的赫夫帕夫五年級生(除了七年級和五年級還有誰會把整個星期六早上泡在圖書館呢),恰好能看到一早就下著的雪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窗外冬陽下的大地如一片白銀,讓人心情稍微開朗了些。挑了《因為詛咒的緣故》等幾本書後他回到座位,見到歐米已開始整理書本,便也低下頭收拾紙筆,他聽見歐米在說:「我打算借回去──嘿真是謝了,連那麼冷門的書你也想得到,難怪你藥草學這麼好!你一定當得上聖蒙果治療師的。」
布列依斯幾乎是反射性地搖了搖頭,抿起了唇。歐米已經把他的志向宣揚得全雷文克勞都知道了:進入魔法部,有朝一日當上國際魔法交流合作部部長。無論這個夢想有幾分實現的可能性,布列依斯無法否認自己為此有點羨慕他。
午餐過後布列依斯就離開了城堡,儘管現在學校已經加強了防護措施,這條密道卻仍是暢通的,大概馬庫斯沒通報校方。告訴布列依斯這條密道的是古魯瓦爾多,雖然這人在許多方面都稱得上優秀……他能當上男學生主席還是很叫人意外啊。
布列依斯在確定離開校園反消影術的範圍後就到了「清浸百貨公司」骯髒過時的櫥窗前。倫敦似乎籠罩在陰鬱中,或許和近日頻傳的麻瓜攻擊事件有關吧。想起食死人愈來愈無法無天的行徑,布列依斯皺了下眉,他回頭確認過沒有人注意這個方向才解除滅幻咒──門巫不會讓鬼鬼祟祟的人進去的。他逕自穿過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擁擠如常的門廳上樓,三樓往四樓樓梯旁的畫像中有一位酒糟鼻巫師每次都說他的銀髮是喝了失敗的老化藥的結果,布列依斯起先也有點氣結,現在已經習慣了。
符咒傷害科的長廊旁那些病房裡,有一間的房門寫著「不明魔咒」。病房有不少床位,但眼下幾乎是空的,這表示最近並沒有太多將心思用錯地方的攻擊或實驗,要不就是那些研究部門的辨識能力進步了。他們會把遭到不明魔咒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魔咒攻擊的受害者送來這裡,確認過病因後再轉診:所有病人中只有一位是長久待在這裡的──他的妹妹。雖然已經能確定是黑魔法造成的傷害了,靠著複雜的魔藥和咒語能留下一條命,但再詳細的訊息只是一片空白。
「是布列依斯啊,」病房中唯一的治療師,有點中年發福的安提拉女士認出了他,哀傷地笑了笑,朝他點了下頭。「你妹的狀況穩定,撥空出來也真辛苦你了。」
穩定指的就是仍舊昏迷不醒。布列依斯勉強微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什麼辛苦的,這個時間本來就沒什麼生意。」他在這些治療師面前總說自己已經畢業了,幫著母親經營餐館,身上的校服則在進入密道前就被他變成素淨的便服了。
他走到妹妹的床位旁,坐在習慣的位置看著她。整張病床被一個奇形怪狀的巨大氣泡籠罩,那是變形過的氣泡頭咒,醫院用來保護抵抗力低落的病人。布列依斯不喜歡這樣,然而要用其他咒語保護她身上每一個地方不受微小病原入侵實在太困難了,而且不持久。他瞥了床頭櫃一眼,那裡已經有六、七封信了,就算妹妹終於再度醒來且意識清明也讀不完吧。不過他還是從長袍內袋掏出新的一封,輕輕放上去。
安提拉帶著憂心的聲音傳了過來,布列依斯抬頭望向她,她已收起為她測量病人身體狀況的魔杖,正記錄下資料。「這樣下去他們真的可能把她轉到長期住院病房……畢竟都這麼久了,四年對吧……?」
布列依斯早就聽說過這類意見了,因此他只是低聲說:「仍然拜託您了。」
妹妹可能需要進入長期住院病房這個念頭每次都讓他打心底抗拒。進去的病人理論上是再也不會出來的,布列依斯見過那裡,也見過在那裡探病的家屬臉上那種深深明白某些破碎的東西再也不會回來的表情。妹妹的霍格華茲入學通知現在就放在這床頭櫃裡──好像她隨時可能好起來,讓他隨行消影帶她到斜角巷買齊入學用品一樣。自一年前收到後這封信後,她清醒的時間雖短暫又必定充滿痛楚,但至少會知道自己並未被魔法世界遺棄。
真的很希望能盡一切力量找出病因、幫助她……如果自己能力更強、懂得更多就好了。有時布列依斯實在很難繼續對研究部門抱持信心,可離開了霍格華茲圖書館後,連這條盡力的途徑也會消失吧?普等巫測後的就業諮詢上,他就是在這個念頭下說了聖蒙果治療師當志願,其實他根本還沒明確想好未來要做些什麼;想過在商店、出版社是什麼樣子,也想過進魔法部的可能,甚至在清朗的天空下生出了些勇氣時會想起當正氣師的夢想。
就在布列依斯默默起身打算回學校繼續寫作業時,病房的門開了:顯然剛剛安提拉記錄完就出去了,她先往房中探了個頭才抱著那本紀錄本走進來,一手握著魔杖。布列依斯微感錯愕,但想說和她告辭一下也好,然而她帶著一種說不上哪裡不對勁的神情迴身,對門下了個無聲的咒語然後面向他。
「布列依斯,」她搶在帶著警覺抽出魔杖的他提出疑問前開口,「總算有機會告訴你了。」
蠻橫咒。他如果夠果斷剛剛就該跑去看門外有誰,安提拉應該是剛出病房就中了咒,施咒者一定在附近。布列依斯沒拿魔杖的手指揪緊了些,他緊盯著她的魔杖,唯恐她突然對妹妹不利。
「你不必費心找出我的身分──我也不必隱瞞這醫院中有黑魔王陣營的人的事實。總之要查得再細你是做不到的,」安提拉優雅地在與妹妹相對的病床邊靠坐了下來,噙著冷淡的笑意:「病房裡這麼多人來來去去,知道你的事的人又轉述給自己的親友。我不過是在你那堆信上施了個感應咒,叫你來的時候讓我知道,然後確認一下這裡沒有別人而已。」
「妳到底要說什麼?」他的聲音有點啞。當然了,這個黑暗勢力猖獗的年代誰也不能保證哪裡沒有食死人(就算霍格華茲例外,也有許多人一副一畢業就要投奔的模樣),可是這裡是聖蒙果……被送來這裡的除了無辜受難的傷患,還有願意挺身而出對抗她的人……
安提拉如果照本來的個性,是絕對不會這樣笑的。「布列依斯,你想要力量嗎?」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開什麼玩笑!妳是要我加入──?」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與黑魔王的陣營扯上關係──還是他們主動來拉攏他的。「你們找錯人了,真可惜了妳留意我這麼久。止止,魔咒消!」他的魔杖指向那疊信。「史萊哲林會有一大批自願加入那個人的傢伙吧。莫非黑魔王嫌他們不夠有趣了?」
但安提拉掛著的笑容一點也沒變,「布列依斯,你想想你妹。你也很清楚吧,纏著她的是黑魔法──」布列依斯真正感到了憤怒並想開口,她卻繼續說道:「這世界上還有誰比黑魔王更了解黑魔法的?不是我們害了你妹妹,恰好相反。我們可以幫助她,黑魔王的力量可以幫助她。我們誰不是在她那裡學到了我們從前想都想像不到的魔法?無論你從前怎麼想,假裝對這自古就存在、最幽微奇妙的魔法領域不屑一顧,對了解你妹妹的病情可沒有好處吶。」
布列依斯想反駁,卻又閉上了嘴。對「幽微奇妙」的措詞生厭的同時,從小聽說的黑魔法的種種邪惡在腦中輪轉,但在進入高等黑魔法防禦班後他總在禁書區徘徊的記憶也浮上心頭。他也想過向古魯瓦爾多求助──那人的黑魔法防禦術好得要命──只是他終究沒明白開口。他這才想起來,他早就懷疑過古魯瓦爾多會黑魔法了……
「到底為什麼找上我?」
「你剛說的也對了一部份。只有史萊哲林是不夠的,誰叫一般大眾都開始提防那裡出的學生了呢。我剛好知道你會需要我們的幫助,也剛好知道你還沒決定將來的職業,又剛好知道你是一個睿智的雷文克勞……」
「妳!」布列依斯再度將魔杖指向他好幾週來寫給妹妹的信,這次是無聲的召喚咒。他將信揣進長袍,瞪著安提拉。基於尊重隱私,信一向是消毒了用魔法送進氣泡中給妹妹的,這個女人──不對,這人,他不認識的某個食死人──卻偷看了。光是與這種恬不知恥的人打交道都令他厭惡,他怎麼可能加入他們?只是聖蒙果裡有這種人,妹妹幾乎可以算是在他們手裡。一股恐懼攫住了布列依斯,妹妹現在用的魔藥根本不是接她回家後他們能準備出的。他僵硬地聽她說下去:
「以你的能力,就是想成為魔法部重要官員也不是問題,你會是我們一名非常優秀的人才的。你根本不需要碰那些瑣碎的、在改造世界的過程中不得不經歷的事。你再多想想,黑魔王能給你的知識對你該有多大的幫助?加入我們,你和你家人的保障會比其他人安穩上多少?
「你也知道你有很多同學跟我們有連絡,終於做出了決定的話,透過他們就可以了──我就先走了。」
布列依斯沒有忽略她所謂保障的再度威脅,也知道她提起什麼「瑣碎的事」等於再次提醒他(儘管這不是她的意思)他怎麼樣也不該加入那個人的陣營。可是「怎麼樣」不是真的無論什麼狀況都適用的。他又望了妹妹一眼,受了衝擊的思緒打了結似地沉在心裡,反而空洞洞地幾乎什麼也感受不著,比起想到半年後就是超勞巫測而他只能對眼前的作業、複習和魁地奇練習見一步算一步時還徬徨。
病房外安提拉站在那裡,困惑地抱著紀錄本。
「哎,要走了?……我剛好像發了一會呆,人真的老了……」
不擅長面對這類自言自語的布列依斯只搖了搖頭,而當他回到活米村時,明明距離開霍格華茲也沒多久天色卻暗了很多。方才宛如被冷水淋過,又這樣直接進入戶外凜冽的空氣中,即使拉緊了斗篷也不禁要打個寒顫。可是布列依斯仍然在雪地中佇立了一下,看與灰濛濛大地同色的長袍下擺像要融進空氣一樣翻攪著。
他想,他終究不會那樣做的,不到不得已不會。他還用不著相信世界上真有那麼多的不得已,就像畢業後的出路一樣,再朦朧些也該還能選擇,而已經成年的他是有做出選擇的能力的。
哪怕這個世界有時會忘記所謂成年其實還很年輕。
Author 弦切
「布列依斯,你的藥草學報告好了?你是怎麼處理抗辨識性那裡的,書上說得有夠模糊的。」
「我在那本《大釜裡的的東南亞雨林動植物》有看到比較詳細的說明,你找找看吧。」
歐米道了聲謝後就在布列依斯找來的參考用書間點揀了起來,布列依斯放下剛剛完成的報告,決定再去找些可能用得上的書。其實他也懷疑這樣盲目地翻找能有多少幫助,然而每一次的落空後他總試著寬慰自己說,或許這表示離答案又近了一點。
布列依斯穿越一群埋首苦讀的赫夫帕夫五年級生(除了七年級和五年級還有誰會把整個星期六早上泡在圖書館呢),恰好能看到一早就下著的雪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窗外冬陽下的大地如一片白銀,讓人心情稍微開朗了些。挑了《因為詛咒的緣故》等幾本書後他回到座位,見到歐米已開始整理書本,便也低下頭收拾紙筆,他聽見歐米在說:「我打算借回去──嘿真是謝了,連那麼冷門的書你也想得到,難怪你藥草學這麼好!你一定當得上聖蒙果治療師的。」
布列依斯幾乎是反射性地搖了搖頭,抿起了唇。歐米已經把他的志向宣揚得全雷文克勞都知道了:進入魔法部,有朝一日當上國際魔法交流合作部部長。無論這個夢想有幾分實現的可能性,布列依斯無法否認自己為此有點羨慕他。
午餐過後布列依斯就離開了城堡,儘管現在學校已經加強了防護措施,這條密道卻仍是暢通的,大概馬庫斯沒通報校方。告訴布列依斯這條密道的是古魯瓦爾多,雖然這人在許多方面都稱得上優秀……他能當上男學生主席還是很叫人意外啊。
布列依斯在確定離開校園反消影術的範圍後就到了「清浸百貨公司」骯髒過時的櫥窗前。倫敦似乎籠罩在陰鬱中,或許和近日頻傳的麻瓜攻擊事件有關吧。想起食死人愈來愈無法無天的行徑,布列依斯皺了下眉,他回頭確認過沒有人注意這個方向才解除滅幻咒──門巫不會讓鬼鬼祟祟的人進去的。他逕自穿過聖蒙果魔法疾病與傷害醫院擁擠如常的門廳上樓,三樓往四樓樓梯旁的畫像中有一位酒糟鼻巫師每次都說他的銀髮是喝了失敗的老化藥的結果,布列依斯起先也有點氣結,現在已經習慣了。
符咒傷害科的長廊旁那些病房裡,有一間的房門寫著「不明魔咒」。病房有不少床位,但眼下幾乎是空的,這表示最近並沒有太多將心思用錯地方的攻擊或實驗,要不就是那些研究部門的辨識能力進步了。他們會把遭到不明魔咒或根本不知道是不是魔咒攻擊的受害者送來這裡,確認過病因後再轉診:所有病人中只有一位是長久待在這裡的──他的妹妹。雖然已經能確定是黑魔法造成的傷害了,靠著複雜的魔藥和咒語能留下一條命,但再詳細的訊息只是一片空白。
「是布列依斯啊,」病房中唯一的治療師,有點中年發福的安提拉女士認出了他,哀傷地笑了笑,朝他點了下頭。「你妹的狀況穩定,撥空出來也真辛苦你了。」
穩定指的就是仍舊昏迷不醒。布列依斯勉強微笑了一下,搖搖頭:「沒有什麼辛苦的,這個時間本來就沒什麼生意。」他在這些治療師面前總說自己已經畢業了,幫著母親經營餐館,身上的校服則在進入密道前就被他變成素淨的便服了。
他走到妹妹的床位旁,坐在習慣的位置看著她。整張病床被一個奇形怪狀的巨大氣泡籠罩,那是變形過的氣泡頭咒,醫院用來保護抵抗力低落的病人。布列依斯不喜歡這樣,然而要用其他咒語保護她身上每一個地方不受微小病原入侵實在太困難了,而且不持久。他瞥了床頭櫃一眼,那裡已經有六、七封信了,就算妹妹終於再度醒來且意識清明也讀不完吧。不過他還是從長袍內袋掏出新的一封,輕輕放上去。
安提拉帶著憂心的聲音傳了過來,布列依斯抬頭望向她,她已收起為她測量病人身體狀況的魔杖,正記錄下資料。「這樣下去他們真的可能把她轉到長期住院病房……畢竟都這麼久了,四年對吧……?」
布列依斯早就聽說過這類意見了,因此他只是低聲說:「仍然拜託您了。」
妹妹可能需要進入長期住院病房這個念頭每次都讓他打心底抗拒。進去的病人理論上是再也不會出來的,布列依斯見過那裡,也見過在那裡探病的家屬臉上那種深深明白某些破碎的東西再也不會回來的表情。妹妹的霍格華茲入學通知現在就放在這床頭櫃裡──好像她隨時可能好起來,讓他隨行消影帶她到斜角巷買齊入學用品一樣。自一年前收到後這封信後,她清醒的時間雖短暫又必定充滿痛楚,但至少會知道自己並未被魔法世界遺棄。
真的很希望能盡一切力量找出病因、幫助她……如果自己能力更強、懂得更多就好了。有時布列依斯實在很難繼續對研究部門抱持信心,可離開了霍格華茲圖書館後,連這條盡力的途徑也會消失吧?普等巫測後的就業諮詢上,他就是在這個念頭下說了聖蒙果治療師當志願,其實他根本還沒明確想好未來要做些什麼;想過在商店、出版社是什麼樣子,也想過進魔法部的可能,甚至在清朗的天空下生出了些勇氣時會想起當正氣師的夢想。
就在布列依斯默默起身打算回學校繼續寫作業時,病房的門開了:顯然剛剛安提拉記錄完就出去了,她先往房中探了個頭才抱著那本紀錄本走進來,一手握著魔杖。布列依斯微感錯愕,但想說和她告辭一下也好,然而她帶著一種說不上哪裡不對勁的神情迴身,對門下了個無聲的咒語然後面向他。
「布列依斯,」她搶在帶著警覺抽出魔杖的他提出疑問前開口,「總算有機會告訴你了。」
蠻橫咒。他如果夠果斷剛剛就該跑去看門外有誰,安提拉應該是剛出病房就中了咒,施咒者一定在附近。布列依斯沒拿魔杖的手指揪緊了些,他緊盯著她的魔杖,唯恐她突然對妹妹不利。
「你不必費心找出我的身分──我也不必隱瞞這醫院中有黑魔王陣營的人的事實。總之要查得再細你是做不到的,」安提拉優雅地在與妹妹相對的病床邊靠坐了下來,噙著冷淡的笑意:「病房裡這麼多人來來去去,知道你的事的人又轉述給自己的親友。我不過是在你那堆信上施了個感應咒,叫你來的時候讓我知道,然後確認一下這裡沒有別人而已。」
「妳到底要說什麼?」他的聲音有點啞。當然了,這個黑暗勢力猖獗的年代誰也不能保證哪裡沒有食死人(就算霍格華茲例外,也有許多人一副一畢業就要投奔的模樣),可是這裡是聖蒙果……被送來這裡的除了無辜受難的傷患,還有願意挺身而出對抗她的人……
安提拉如果照本來的個性,是絕對不會這樣笑的。「布列依斯,你想要力量嗎?」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開什麼玩笑!妳是要我加入──?」他一輩子都沒想過與黑魔王的陣營扯上關係──還是他們主動來拉攏他的。「你們找錯人了,真可惜了妳留意我這麼久。止止,魔咒消!」他的魔杖指向那疊信。「史萊哲林會有一大批自願加入那個人的傢伙吧。莫非黑魔王嫌他們不夠有趣了?」
但安提拉掛著的笑容一點也沒變,「布列依斯,你想想你妹。你也很清楚吧,纏著她的是黑魔法──」布列依斯真正感到了憤怒並想開口,她卻繼續說道:「這世界上還有誰比黑魔王更了解黑魔法的?不是我們害了你妹妹,恰好相反。我們可以幫助她,黑魔王的力量可以幫助她。我們誰不是在她那裡學到了我們從前想都想像不到的魔法?無論你從前怎麼想,假裝對這自古就存在、最幽微奇妙的魔法領域不屑一顧,對了解你妹妹的病情可沒有好處吶。」
布列依斯想反駁,卻又閉上了嘴。對「幽微奇妙」的措詞生厭的同時,從小聽說的黑魔法的種種邪惡在腦中輪轉,但在進入高等黑魔法防禦班後他總在禁書區徘徊的記憶也浮上心頭。他也想過向古魯瓦爾多求助──那人的黑魔法防禦術好得要命──只是他終究沒明白開口。他這才想起來,他早就懷疑過古魯瓦爾多會黑魔法了……
「到底為什麼找上我?」
「你剛說的也對了一部份。只有史萊哲林是不夠的,誰叫一般大眾都開始提防那裡出的學生了呢。我剛好知道你會需要我們的幫助,也剛好知道你還沒決定將來的職業,又剛好知道你是一個睿智的雷文克勞……」
「妳!」布列依斯再度將魔杖指向他好幾週來寫給妹妹的信,這次是無聲的召喚咒。他將信揣進長袍,瞪著安提拉。基於尊重隱私,信一向是消毒了用魔法送進氣泡中給妹妹的,這個女人──不對,這人,他不認識的某個食死人──卻偷看了。光是與這種恬不知恥的人打交道都令他厭惡,他怎麼可能加入他們?只是聖蒙果裡有這種人,妹妹幾乎可以算是在他們手裡。一股恐懼攫住了布列依斯,妹妹現在用的魔藥根本不是接她回家後他們能準備出的。他僵硬地聽她說下去:
「以你的能力,就是想成為魔法部重要官員也不是問題,你會是我們一名非常優秀的人才的。你根本不需要碰那些瑣碎的、在改造世界的過程中不得不經歷的事。你再多想想,黑魔王能給你的知識對你該有多大的幫助?加入我們,你和你家人的保障會比其他人安穩上多少?
「你也知道你有很多同學跟我們有連絡,終於做出了決定的話,透過他們就可以了──我就先走了。」
布列依斯沒有忽略她所謂保障的再度威脅,也知道她提起什麼「瑣碎的事」等於再次提醒他(儘管這不是她的意思)他怎麼樣也不該加入那個人的陣營。可是「怎麼樣」不是真的無論什麼狀況都適用的。他又望了妹妹一眼,受了衝擊的思緒打了結似地沉在心裡,反而空洞洞地幾乎什麼也感受不著,比起想到半年後就是超勞巫測而他只能對眼前的作業、複習和魁地奇練習見一步算一步時還徬徨。
病房外安提拉站在那裡,困惑地抱著紀錄本。
「哎,要走了?……我剛好像發了一會呆,人真的老了……」
不擅長面對這類自言自語的布列依斯只搖了搖頭,而當他回到活米村時,明明距離開霍格華茲也沒多久天色卻暗了很多。方才宛如被冷水淋過,又這樣直接進入戶外凜冽的空氣中,即使拉緊了斗篷也不禁要打個寒顫。可是布列依斯仍然在雪地中佇立了一下,看與灰濛濛大地同色的長袍下擺像要融進空氣一樣翻攪著。
他想,他終究不會那樣做的,不到不得已不會。他還用不著相信世界上真有那麼多的不得已,就像畢業後的出路一樣,再朦朧些也該還能選擇,而已經成年的他是有做出選擇的能力的。
哪怕這個世界有時會忘記所謂成年其實還很年輕。